3.离散性物质名词

　　离散性物质名词是指没有稳定的形态的不可数名词，一般没有适用的个体量词，像“水”“云”“风”等液态和气态的名词都是离散性物质名词。这类名词所指称的事物具有波动性和粒子性，其分子之间的距离较大，可以容纳它物，和容器有相同点，因此可以和方位词“里”组合。这类名词在魏晋时期尚不多见，仅见下面一例：云里。此例出自《拾遗记》卷二：其人称：自发其国，常从云里而行，闻雷霆之声在下。

　　4.群体性名词

　　这类名词也没有适用的个体量词，它们的前面只能用表示群体的集合量词。由于具有“数量多”的语义特征，而且个体之间有空隙，可以充塞更多的个体，所以具有可容性，不过魏晋时期的用例不多：“伏（伏兵）”，如下例（6）；“竹（竹叶或竹枝）”，如下例（7）。

　　（6）惇等果入贼伏里，战不利，典往救，备望见救至，乃散退。（《三国志·魏志·李典传》）

　　（7）杜鹃竹里鸣，梅花落满道。（《子夜四时歌七十五首·春歌二十首》之六）

　　魏晋时期“名词+里”方位短语的语义基本上还是指具体的有界实体空间，而且名词大部分是可感可触的物质名词。

　　到了南北朝，“里”在文学语言中普遍使用，和“里”搭配形成方位短语的名词也更多了，甚至动词以及数词也可以放在“里”的前面。此时方位词“里”的语义除了指某一具体的空间范围之内，也开始指抽象的范围和时间范围之内。

　　“里”指某一具体的空间范围之内这一用法魏晋就有，只是在此时和“里”搭配的词语更多而已。主要有以下几类：A.可以构成地名的名词。B.具有可容性的事物名词。C.离散性物质名词。离散性名词和魏晋时期比起来个体数量和小类都有所增加，又可以分成如下几类：a.白云里、霜里、佳气里、北风里。b.水里、沧波里、盐汁里。c.日里、影里、月里（月光里）。a类是气态的离散性名词；b类是液态的离散性名词；c是指光影，物理学上认为光不是固态也不是液态更不是气态的物质，但是它具有波粒二象性，也即波动性和粒子性，光中可以容纳他物，也具有容器的特征，所以可以加上“里”。和“里”组合的离散性物质名词在南北朝时期增加了液态离散性名词和表示光影的离散性名词两个小类，气态的离散性名词个体数量也增加了不少。D.群体性物质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幽篁里、丛石里、众山里、树里。此类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和魏晋时期比起来增多了。

　　南北朝时期方位词“里”已经开始有指抽象的范围的语义，比如“梦里”“三界里”“名教里”“琴（琴声）里”“曲里”。这些名词和“里”搭配形成的名词短语所表示的范围比较抽象，不能用手触摸，但是思想可以感知，听觉可以感知。

　　南北朝时期方位词“里”也已经开始有指时间范围的语义。“X里”可以表示时间范围，这是非常重要的虚化。因为当人们一旦通过自己的行动对空间产生了感知并在头脑中形成了空间的概念时，他们就会进一步地去思索，并最终在头脑中形成时间的意识。人们通过身体的行动对里外空间有了认识后，就将此里外空间认知域往时间域投射，因此形成了基于里外空间关系的时间表达法，例如：

　　（8）乐哉三十余，悲哉五十里。但看八十三，子地妖灾起。（释宝志《谶诗》）

　　（9）只看今夜里，那似隔河津。（陆系《有所思》）

　　（10）绿鬓愁中改，红颜啼里灭。（吴均《和萧洗马子显古意诗六首》之三）

　　从上面的用例我们可以看出，“X+里”表示的时间是一个时段：“五十里”指大约第五十年这个时段里；“今夜里”更是指时段了。时段都是有边界的，很像是一个有边界的空间容器或是一个中空的器皿。对于一个三维立体的容器，人们认识到其有边界点A和B，当要表达人或物所处的时间背景时，就将空间容器隐喻投射到时间域上，于是在感知时段时，人们也能认识到其有边界点C和D，于是感知起来相对较难的时间也变得具体可感了。“啼里”指“啼”这个动作持续的时段范围之内，这个动作也是有起点和终点的，就像容器有边界一样，由于它和容器具有相似性，因此可以和“里”搭配表示时段。

　　作为方位词的“里”在南北朝后期已大体具备了各种功能，但是我们可以看出此期“X+里”主要表示的是某一具体的空间范围，表示抽象范围的不多，表示时间范围的只有极少的用例。而且像例（8）中用数词和“里”直接结合表示“第五十年”的时段的用法，后世很少见，一般要加上量词，如“日”“月”“年”等。

　　三、结语

　　语言中语义的演变常常有隐喻思维的推动，基于“里/外”关系的容器式隐喻就是方位词“里”语义历时演变的主要原因。就是在这种容器式隐喻认知思维的推动下，方位词“里”的语义从表示具体空间范围以内到表示抽象空间范围以内，直至表示时间范围之内。而这种变化在南北朝后期就已经完成了，这之后“里”的语义还在继续虚化。

　　[参考文献]

　　[1]Lakoff G. & M.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汪维辉.东汉-隋常用词演变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3]方经民.现代汉语方位成分的分化和语法化[J].世界汉语教学，2004（02）.

　　[4]汪维辉.方位词“里”考源[J].古汉语研究，1999（02）.

　　[5]储泽祥.汉语空间方位短语历史演变的几个特点[J].古汉语研究，199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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