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审美距离说是布洛提出的一种审美理论，他认为“距离”是美存在必要条件。只有拉开了与客体的心理距离，主体才能体会到美的存在。这种观点是建立在审美无功利的基础上的一种审美态度。本文介绍了审美距离说的内容，梳理了影响布洛思想的一条“无功利”的线索，提出了审美态度的产生虽看似无功利，但有着其本身的重大意义，与美一样，是关乎人类存在发展的大关切。

　　关键词：布洛；审美心理；无功利；审美距离

　　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21-0263-02

　　一、布洛与审美距离说

　　审美距离的说法来源于瑞士心理学家，美学家布洛的一篇文章：《作为一个艺术因素与审美原则的“心理距离”》。“心理距离”是这个说法的核心要素。而由于其多出现在审美活动中，故而称为“审美距离说”。布洛的基本观点在于“距离”，这里的“距离”是指人心中的，与时空距离有一定同构性的心理事实。布洛认为“距离是通过把客体及其吸引力与人的本身分离开来而获得的，也是通过使客体摆脱了人本身的实际需要与目的而取得的”。①也就是说，心理距离让人在接触客体时，不再关注其实用价值，而是将注意力投射到了平常不常注意到的地方，故而能够发现其艺术和美。这是一种审美的非功利态度。他举了在海上遇到大雾时的例子来佐证，当遇到海上大雾时，一般人都会因为性命之虞而产生恐慌焦虑的心情，但如果能与“海雾”保持心理距离，不去想自己可能葬身海上而是去仔细观察海雾，便会发现雾景的美丽与壮观。

　　布洛首先区分了“适意”与“美”，他认为“‘距离’提供了一个最需要的判断标准，以区别美和一般的适意”，“适意是一种无距离的快感，美，最广义的审美价值，没有距离的间隔就不可能成立”。②也就是说，适意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生理性的，易于感知的快感，而美则更加精神性，是只有在审美活动中存在的。所以布洛认为“距离乃是一切艺术的共同要素。”只有当审美活动中主体与客体之间存在着心理距离时，才能够体会到美。而没有心理距离时，人们所体会到的不过是“一般适意”，比如吃到可口食物时的开心，困乏时躺在床上的舒适。同时他区分了三种不同的距离：“过远的距离”，“过近的距离”，“适中的距离”。过远的距离是指因为不能理解或是其他而导致主体和客体之间没有精神交流，主体态度淡漠，无法和客体共鸣。过远的距离是“艺术常见的通病”，有些作品太过拙劣粗糙，无法让主体寻找到共鸣之处，有些作品又太过先锋，不能被大多数主体理解。过近的距离则是指将艺术场景同现实生活等同起来，如看到电影戏剧中的反派就想自己跳上台去杀掉他。而这是“主体方面常见的通病”，如主体陷入戏剧剧情中，仅凭感情冲动，这便是沦于“适意”而不能感受到“美”。太远或太近都是不恰当的。只有保持适中的距离，能够从心灵情感上理解艺术作品，同时又与实际功利拉开距离，这样才是恰当的审美态度。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布洛的“心理距离”蕴藏着内在的矛盾性。它要求主体与客体拉开距离，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去观察和欣赏，但并非完全不带感情色彩的静观。它要求主体投入感情与艺术品共鸣，但又不能沉溺于感情中而陷入低级的生理冲动中。而如何掌握好心理距离的尺度，解决这样的内在矛盾性，布洛认为主体应该培养一种素养，即保持审美“心理距离”的一种素养。但如何培养，他也没有详述。

　　布洛观点蕴藏的另一层矛盾性在于对于审美中“情感”的判断。主体与客体拉开距离的观点初听似乎在说主体不含个人情感的对客体进行单纯的观看。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布洛承认在审美活动中情感因素的重要性，事实上，审美活动如果不是出于情感，那与科学研究理性判断也就难以划分界限了。布洛一方面强调主体与客体在情感上达到共鸣能够加深主体的理解，另一方面，在情感加深时许多人会不自觉得代入自身，从而产生“过近的距离”。布洛举的例子是《奥赛罗》。当一个忌妒妻子的男人看《奥赛罗》时，他会因为和奥赛罗同样处境而能更好得理解奥赛罗心中的纠葛和怒火，从而更好理解这部戏剧。但也因为相似的处境，他也有可能自我代入，从而无法控制自身的醋意，越发怀疑自己的妻子。布洛认为主体在欣赏艺术作品需要有人情和理性两种因素，当人情越界时，需要用理性来制约。但这中分析在实际上也没有太多价值，因为主体，客体，审美心理都存在十分大的不确定性，难以判定理性和人情的构成。

　　布洛的观点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同时针对他的观点的批判也不在少数。首先，布洛将“美感”与“美”混淆起来。同时，他在强调个人“心理距离”培养的同时从不关心其他主体的意识，可以近似于“我与客体有适当的距离，我就能发现客体中的美，而我认为是美的就是美的，其他人的看法与我无关”。所以“美”在布洛这里也变成了完全主观的东西。美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美到底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这些从几千年前讨论至今的问题仍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服膺的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布洛这种完全将美与美感等同，将其视为纯粹主观的看法是不正确。其次，布洛将“距离”的位置提的太高，过于片面，仿佛只要能保持心理距离，任何人对任何事物都能产生美感，忽略了在审美中同样重要的其他因素，如社会性因素。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不同的文化圈子，对于是否美的判断总是有差异的，并非仅仅用“心理距离”就可以一概解释。布洛的做法是在当时的美学研究趋势大潮下出现的，现代美学产生后，美学研究的中心渐渐由美的本质的探讨转变为人的审美能力，审美心理的研究。布洛身为心理学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二、审美距离说的源流与审美态度

　　布洛的“心理距离说”受叔本华“静观说”影响极大。虽然说布洛和叔本华的出发点并不相同，但布洛的“心理距离”无疑与叔本华的提出的“放弃对事物的习惯看法”一脉相承。叔本华认为人生的一切都是为“欲”而服务的，人的自身，人的情感与思想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但满足了欲望之后又有新的欲望，无穷无尽，所以人一生都陷落在欲望无法满足的苦痛之中。同时他认为，只有艺术才能将人类暂时拯救出欲望与不满足的无限循环。他认为“理式”是美的源泉，普通人对于满足欲望的追求都是功利性的追求，无关理式，所以永远得不到满足，而对于美的追求则是超脱于此，是对理式的追求。所以审美需要静观。而在审美的静观中，自我和审美对象融为一体，“人们在事物上考察的已不再是‘何处’、‘何时’、‘何以’、‘何用’，而仅仅只是‘什么’，也不是让抽象的思维、理性的概念盘踞着意识，而代替这一切的却是把人的全副精神能力献给直观，浸沉于直观，并使全部意识为宁静地观审恰在眼前的自然对象所充满……人在这时，按一句有意味的德国成语来说，就是人们自失于对象之中了，”③这种观点与中国传统审美中的“神与物游”“物我两忘”的说法暗暗契合。“静观说”与“物我两忘”的另一个相似之处在于，他们所追求的心态都是无喜无悲的超然状态。在中国知识分子审美主流中，私人的感情是最不需要注意的。儒家所主张的“诗言志”之志非个人的私人情志，而是关涉到家国天下的。庄子一脉更对私人感情不屑一顾，他们追求的是与天地相通的超脱状态。在“物我两忘”的状态下，不仅要抛弃的是物的实践功利价值，更有主体对物的私人情感。

　　除了叔本华之外，另一个对“审美非功利”说法贡献巨大的是康德。康德在他的《判断力批判》中提出了“无利害关系的快感”来说明审美是与人类的实践功利活动无关的存在。“每个人必须承认，一个关于美的判断，只要夹杂着极少的利害感在里面，就会有偏爱而不是纯粹的欣赏判断了。人必须完全不对这事物的存在存有偏爱，而是在这方面纯然淡漠，以便在欣赏中做个评判者。”④正如康德认为花和图案纹饰是典型的美的代表，因为他们什么也不意味着，但却使人开心。这就关乎到康德提出的另一个十分重要的说法“无目的的合目的性”。“无目的”是指客体无关功利，人们在欣赏时不抱着“有用”的态度，但“合目的性”却隐隐指出，在表面的无关功利下，隐藏的是更深的意义。他为何能在冥冥之中合于“目的”？这些都是因为审美实际上与人类存在的意义，人类社会的发展演进，人类安身立命所必须的信仰相合，这也是超于一般功利目的上的更加深刻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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