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舍勒认为，“生活世界的现代性问题不能仅从社会的经济结构来把握，也必须通过人的体验结构来把握。现代现象是一场‘总体转变’，包括社会制度（国家形态、法律制度、经济体制）和精神气质18（体验结构）的结构转变。……现代性是深层的‘价值秩序’的位移和重构，现代的精神气质体现了一种现代型的价值秩序的成形，改变了生活中的具体的价值评价。”19可以说，毛姆对原型本事的创造性改造，正是一种现代价值观念的自觉建构。正因为现实世界已萌生了这样一种总体转变，特别是人的精神气质的转变的要求，以文学去感知世界的作家才可能去塑造这样一个人物；反过来，毛姆的这种文学建构，也是他个人的一种价值秩序的主动选择和赋形，是创作对于生活的价值引导，因而他才会不满足于原型充足的戏剧性，而宁愿做出合乎他心意的创造。

　　四、结语

　　文学史和评论界一般乐于将毛姆归于传统作家之列。20当然，也有论者明智地指出，“虽然人们习惯地把毛姆看作通俗作家、传统作家，但他毕竟是受了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的不小影响，也有点反传统精神”。21但总体来看，很多研究还只是立足于从艺术技巧和流派特征上去寻找毛姆创作所具有的现代主义或自然主义因素，对毛姆创作与现代主义和现代性的关系的探讨尚有很大缺失。本文尝试对《月亮和六便士》作以解读，认为，毛姆以对原型的创造性改造，刻意刻画了一个极端的具有现代价值观念的艺术家思特里克兰德，这一形象虽然呈现了艺术与伦理道德的普遍冲突，却也具有深刻的历史内涵，昭示了现代文明下的个体自我走向重生的曲折道路。这一路径与现代价值观念的基本立场是吻合的，毛姆对原型的改造体现了他对现代价值观的主动选择。

　　参考文献：

　　[1]（美）特德·摩根《人世的挑剔者——毛姆传》，梅影等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34-235、258页。

　　[2]毛姆《月亮和六便士》，傅惟慈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译本序第3页。

　　[3]毛姆《巨匠与杰作》，李锋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6-8页。

　　[4]同上，第12页。

　　[5]《月亮和六便士》，第192-198页。

　　[6]江宁康《元小说：作者和文本的对话》，《外国文学评论》，1994年第3期第5页。

　　[7]童燕萍《谈元小说》，《外国文学评论》，1994年第3期第13页。

　　[8]详见王阳对“形式叙述者”的界定、对“作者出面”的多种类型的划分及其与元小说关系的梳理。王阳《“作者出面”和元小说》，《国外文学》，2002年第4期第4-6页。

　　[9]参见约翰·古尔德·弗莱契《高更，他的生活与艺术》，陈奕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

　　[10]《月亮和六便士》，第98页。

　　[11]同上，第122页。

　　[12]同上，第270页。

　　[13]《人世的挑剔者——毛姆传》，第258页。

　　[14]转引自王一川《语言的乌托邦》，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50页。

　　[15]http：//baike.baidu.com/view/829740.htm

　　[16]陈永国《互文性》，《外国文学》，2003年第1期第79页。

　　[17]同上，第76页。

　　[18]舍勒将“精神气质”阐述为，个人、历史时代、家庭、民族、国家或任一社会历史群体的具体的价值评估、价值选取系统。其根本乃首先在于爱恨的秩序，这系统恒常支配主体如何看他的世界和他的行为活动。转引自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第17页。

　　[19]同上，第16页。

　　[20]侯维瑞《英国现代小说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王忠祥等主编的《外国文学史》（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郑克鲁主编的《外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何仲生等主编的《欧美现代文学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都将毛姆归于受自然主义影响较深的作家，基本认为毛姆坚持的还是现实主义传统。

　　[21]黄梅主编《现代主义浪潮之下：英国小说研究：1914-194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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